文/唐摩崖
一、事件背景
2023年3月4日,李嘉诚家族旗下长江和记实业宣布与贝莱德财团达成协议,出售包括巴拿马港口公司90%股权在内的全球港口核心资产。此举在中国舆论场引发激烈争议:有批评者将其定义为“资本对国家利益的背叛”,而支持者则视其为正常的商业决策。
这场争议的本质,是全球化时代跨国资本的商业逻辑与国家叙事之间的碰撞。若想客观评估该交易的合理性,就需超越非黑即白的价值评判,采用商业、政治与身份认同的多维分析框架。
二、争议焦点:跨国资本能否“去国家化”?
- 商业合理性的表层共识 从纯粹市场逻辑看,李家出售港口资产符合股东利益最大化原则。巴拿马港口业务自2016年运河扩建后竞争加剧,2022年长和港口部门息税前利润同比下降11%,出售低增长资产属于常规商业策略。在战略设施投资热潮和中美战略博弈加剧背景下,美国贝莱德财团接盘实属常态。
2.地缘政治维度的深层张力 批评者的核心质疑有两点:
战略资产敏感性:巴拿马运河掌控全球6%海运贸易,中国是运河第二大用户国。批评者担忧关键物流节点控制权转移至美国背景资本(贝莱德60%股权由美国机构持有),可能影响中国远洋供应链安全。
历史行为模式:李家资本自2013年起从中国大陆及香港累计撤资超2500亿港元,此次港口出售被部分舆论视为其“去中国化”战略的延续。
三、多维分析框架
1. 法律与商业伦理的边界
合规性层面:交易符合开曼群岛注册地法律及港交所披露规则,未发现强制收购证据。
道德争议点:跨国资本是否需承担超越法律的责任?譬如牺牲经济利益而服从地缘政治需求。
2. 身份认同的复杂性
李嘉诚商业帝国覆盖52国,个人持加拿大、英国等多国通行身份,这种“超主权资本家”特征使其决策更侧重全球风险评估,而非单一国家利益。
同样出售美国战略资产的日本软银集团,因母国身份明确,舆论批评多指向商业误判而非质疑其国家忠诚度。
3. 国家利益的话语权争夺
中方视角:中国远洋运输80%依赖外籍港口,关键节点控制权变化可能触发供应链风险。
国际规则视角:WTO《服务贸易总协定》未限制外资持有港口,但美国《2021海运改革法案》已强化本土航运保护,反映战略资产“再国家化”的全球趋势。
四、超越争议的理性讨论框架
- 事实核查优先 一要厘清交易是否包含政治因素;二要评估交易对中国的实际影响。
2.重构讨论范式 争议需从“爱国 VS 逐利”的二元对立,转向更本质的议题探讨:全球化退潮期,跨国资本应如何平衡商业自由与地缘责任?发展中国家是否需要更新战略资产的外资审查机制?
五、比较案例
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,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制裁,壳牌被迫退出俄罗斯市场,导致直接损失约 180亿美元。壳牌遵循西方价值观,优先考虑政治正确而非股东利益。
2020年,李嘉诚旗下长和集团以 100亿英镑出售欧洲电讯基础设施资产。2022年俄乌战争导致欧洲能源危机和资产贬值,李因提前抛售规避了潜在损失,但批评者质疑其“利用信息优势套现”。
上述两项交易完全合法,但舆论评价相反。主要原因可能有三:
其一,身份政治的影响。壳牌作为西方传统企业,其行为被纳入“民主阵营团结对抗俄罗斯”的叙事,损失被赋予道德正当性。李嘉诚因华人资本背景和历史撤资行为,被预设“对国家利益冷漠”,其商业成功反而强化了“投机套利”的刻板印象。
其二, 社会责任的双重标准。西方舆论倾向于要求企业公开表态支持主流政治议程(如制裁俄罗斯),并将此类行为等同于社会责任。对跨国华人资本,中国舆论强调其应“主动绑定国家利益”,将纯商业决策(如资产出售)解读为对国家战略的背离。
其三,决策时机的敏感性。壳牌的决策在冲突爆发后,具有“即时表态”的象征意义;李嘉诚的出售发生在冲突前,被怀疑“预判政治风险并获利”,尽管无证据表明其依赖内幕信息。
【结语】
李嘉诚的港口出售案,暴露出全球化黄金时代共识的裂痕。当跨国资本的“流动性特权”遭遇民族国家的“安全焦虑”,单纯指责商人“无祖国”或要求资本“绝对忠诚”究竟有多大意义?或许更现实的路径是:通过国际规则升级明确战略资产交易的红线,同时完善主权国家的风险对冲机制,在秩序重构中寻找商业与安全的动态平衡。
本文配图由豆包AI生成,致谢。